微博:七哀要学会33的逻辑性思考
豆瓣:藤桐七哀
AC王道&白起&全金
“回忆凝结成力量,随风奔向你。”
白起X她。
关于过去。
有OOC.
“我并不讨厌等待。因为等的时间越久,重逢的时候就越幸福呢。
——《迷宫的十字路口》兰”
十七岁的白起,就像是在校园里晃荡的一缕游魂。
这当然不是他对自己的评价,而是三年高中岁月里,旁人对他煞有介事添油加醋的描述。
校霸、传说、不良、黑社会……每一项拿出来,可都是大家乏味校园生活之余的谈资。
传闻中,白起不是正在打架,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。连老师都不敢多加干涉他。
但实际上,白起觉得自己还算是个“和蔼可亲”的人……
……吧?
白起几乎不怎么听课,大部分时间不是趴在桌上睡觉,就是靠着椅背睡觉,早自习时翻开的英语书,到了晚自习下课时仍然停在同一页。
高一的时候,曾有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老师很看不惯白起这副做派,趁他上课睡觉时,当众将英语课本摔在他耳边的桌上。
同学们都吓得要死,那老师却不解气地继续拿课本拍他的脑袋:“你就这么讨厌英语吗?”
大家就这样看着白起慢腾腾地直起身子,将老师丢到自己头上的英语课本拿了下来,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向对方:“不是讨厌。”
“什么?”老师没听清。
“是没兴趣。”他淡淡道。
老师再次被成功激怒:“呵,你是真的没兴趣,还是压根儿就不会啊?”
白起面无表情地看了对方一眼,然后再次俯下身趴在桌上睡了。
从那以后,因为把新老师气得提出换班,白起在学校里似乎更有名了。
自然有人是不信白起这些所谓传闻的。
通常是一年级的新生,初来乍到,可爱生涩,受他佼好皮相吸引,自有胆大者敢在下课时将他堵在教室后门,羞红了脸在三两好友起哄下对他陈述少女心事。
抽屉里怎么清也清不完的情书、打篮球时场边不间断的加油和尖叫、在操场跑步时身后总会自动贴上的跟班、食堂走廊体育课上随时会出现的搭讪等等等等。
对于这一切,白起并不是不明白,他只是没把它们当一回事。
他对课业没兴趣,对考试很头疼,对老师没耐心,对同学无所谓,就连对自己——也并不是很关心。
和所有小说漫画里的情节一样,他的座位被分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窗边。
那里是所谓差生的聚居地,混合着体育特长生们运动后身上的汗味,和堆满整个角落的脏球鞋味道,以及美术生削得到处都是的铅笔灰、橡皮屑,夹杂着在灼热阳光中飞扬的灰尘,实在不是什么舒适的“主角之位”。
白起的同桌是个美术生。素描速写都画得挺烂,唯有色彩这一门很是擅长。
对方曾经颇有兴致地提出要替白起画一张色彩人像,理由是他长得这么好看不画太可惜了。
但观察了白起大半天,这家伙除了睡姿能勉强入画外,实在没有作为一个正常模特的自觉。于是只好作罢。
在同桌的眼里,其实白起是一个挺普通乃至于有些无趣的人,和传闻中的那个校霸形象并不太符合。
他不吃零食,不看小说,不翻美少女杂志,不喜说话,不做作业,不爱听课,不受说教,偶尔逃课,顺便打架,但别人不去招惹他,他也不会去招惹别人。
连白起自己都觉得,他这最后一年的高中生活,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平铺直叙下去。
若干年后努力回想起来,不过都是他一个人空泛的流水账。
白起是在一个下雨天遇到那个人的。
从前他不怎么喜欢雨季,因为换洗的校服衬衣不容易晾干,下课了也没办法去篮球场打球。
但最主要的原因,是他不喜欢这种黏黏腻腻的天气。
高三开学的那天,他刚走出学校就遭遇了一场阵雨。
头发上被淋得都是密集的雨珠,右脚的白球鞋正正地踩中巷口的水坑,还顺带溅了他一裤腿泥。
雨水沿着脸颊滑下去滴进衬衣领口的时候,他突然看到了巷子前方的那个人。
那是名个子小小,和他穿着同款校服的少女。
她蹲在一家店外的屋檐下,正对着地上的一只幼猫傻笑。
雨势渐大,她躲雨的地方却小得根本挡不住风雨。
猫和她都被淋得有点狼狈,她咬了咬嘴唇放空了一会儿,很快又笑着从包里掏出一块手帕,然后盖在了猫的身上。
“对不起喔,今天我也没带伞。”白起听见那少女用很温柔的语调对小猫说道。
因为蹲着的姿势,她大半个裙摆都拖在了地上,边缘被水沾湿,半截白色长袜上全是飞溅的泥点子,刘海已经被淋得不成样子,稀稀疏疏地搭在额头上,脑后的马尾辫也湿漉漉地耷拉着。
在和猫对话的时候,一缕湿透了的长发从她耳后滑下,垂落在颊边,发尖的雨水缓慢地滴下来,融进她脚边的那滩水里,消失得无声无息。
然后,她看着猫咪微笑了起来。
白起站在巷尾,一时间竟挪不开脚步。
说不出为什么,那个笑容竟让他险些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。
淅淅沥沥的雨声,与他心底突然涌出的情绪交互起来。成为他此刻胸腔里鼓噪的心跳,成为一种突如其来莫名的烦躁。
她身后巷口与楼层交界的缝隙处,露出了一丝天空的边缘,乌云压下,阴沉灰暗。
但是那抹笑容,就像有一只手突然出现,替他彻底拨开了心底的雾霾,一瞬间,天晴云朗,风过舒淡。
不知道是受什么勇气驱使,白起终于朝她的方向走了过去。
一手拉下书包带子,一手飞快脱下身上的校服外套,因为紧张而冷着脸,跑过去的姿势也因为太急促太僵硬而显得有些好笑。
经过那少女身边时,他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的头上。正如同她对那只无主的小猫所做的一样。
所以,他只是像她一样,在救助一只有点可爱的幼猫吗?
白起自己也想不明白。
而且,在少女反应过来之前,他就已经飞快地冲出了巷子口,只留下一个有点慌乱的,更有点可爱的逃窜的背影。
白起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自己的这种心情。
和以前日子过得怎样都无所谓的态度相比,第二天早上起床,他猛地发觉自己竟然有了一点上学的动力。
和她在同一个学校的话,是不是就可能有第二次见面的机会呢?
站在盥洗台前刷牙的时候,他冷不丁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眉眼间染上了些许生气。
直到三天后,他在图书馆门前再次见到了那个身影。
她还是穿着那身校服,背着一个大大的帆布书包,手里捧着几本书,步履匆匆地跨进了图书馆大门。
原本是要朝前走的白起生生地变转方向,让自己跟在那个背影身后走了进去。
傍晚的学校图书馆人还算多,自习的座位被人占了一大半,白起却一眼就从众多座椅中看到了她放在那里的书包,以及那些书。
他状若无意地从那个空位旁经过,瞥了一眼,看到她带进来的都是些练习册和测试题集。
他还没做什么,周围就已经有人认出他来,或是躲躲闪闪的注视,或是低声咬耳通气:“喂快看,那是高三的白起吧?”
“别盯着他,你看他瞪过来了啦!好可怕……”
“他不会在公共场合打人吧?”
白起只好朝里面走去。
一分钟后,他便很轻松地在几座书架的缝隙间找到了她。
她正仰头望着面前那座两米多高的书架发呆,眼睛里的茫然看起来有点好笑,又像某种无辜的小动物。
白起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,伸手越过她的头顶,轻而易举地替她取下了怎么也够不着的那本书。
他的余光越过那本印着诗人黑白头像的《拜伦诗集》,正好与她抬头向上看来的视线撞个正着。
不加掩饰的,惊讶和感激的眼神。
他向后退了一步,将自己与女孩之间调整到一个礼貌的距离。
她看着他冷冷的脸愣了愣,低声说了句:“谢谢。”
阳光余晖透过窗帘洒在她的头发和睫毛上,在眼下投出柔和的阴影。
没等他说话,女孩已经拿着书从他身边走开了。
白起只觉得自己心脏的某处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捏了捏。
不再是最初那种突如其来的无措感,不再是让他想要靠一脚踢飞易拉罐发泄出来的烦躁。
温柔的情绪瞬间泛滥,将他满腔的疑惑一冲而散。
原来在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,他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情。
第三次见到她,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巧遇。
如果只是单纯想知道一个人的姓名和班级,并不是什么难事。但说不出原因,白起并不想吩咐谁谁谁大张旗鼓地去打听她。
所以他选择了最笨也是最直接的一种方法——跟着她。
那天下午,沿着学校那条不怎么长的林荫道,他慢慢跟在她身后不远处,目送她走入夕阳余晖之中。
周围有同学和她打招呼,叫了她的名字,几个女生随即一路嬉笑打闹着进了高一某班的教室。
他暗自将属于她姓名的那几个音节记在了心里,默默地念了一遍又一遍。
几乎从来没好好上过的晚自习结束后,等所有学生都离开,白起翻窗进了她的教室,在讲台旁墙上贴的座次表上一行行地找她的名字。
座位号、学号、考勤表现。
其实不算什么要紧的信息,可他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地读过去,好似这样就又更了解了她一些。
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幼稚园小班男生一样,每天在放学后挎着书包第一个冲出教室,只为能在图书馆前远远地见她一面。
跟着她在图书馆自习,坐在离她有点距离的位置上,白起打开那本被她借过的《拜伦诗集》,扉页上写着一首“情诗”:
“凭着你那些松散的发辫——
爱琴海的清风将它们眷恋;
凭着你眼皮——那乌黑的眼睫
亲吻你颊上嫣红的光泽;
凭着你小鹿般迷人的眼睛,
我爱你呵,你是我的生命!”
看下去,书里全都是这些他读不懂的诗句。
白起却依旧认真地翻起了这本书。
不远处,是她伏在桌上,心无旁骛地边翻资料边做题,马尾辫发梢搭在肩头,偶尔随着动作来回晃动。
自从观察到女孩每天早上会去学校北边小卖部买早餐之后,白起也开始了同样的行程。
有时候她会买简单的面包牛奶,有时候会买热腾腾的关东煮,有时候居然会买两包辣条一块巧克力之类的零食当早餐。
白起每次都会等她差不多快买完后,才走过去,瞥一眼她买的是什么,然后对小卖部老板说出同样的名字。
直到看着她捧着早餐进了高一教室,白起才拿着买的东西掉头走回自己的班级。
同桌抬头看他,惊讶道:“我的哥,你一大早就吃鱼丸当早餐啊?”
一次性纸盒里还盛了鲜汤、切得稀碎的小米辣,上面浮着一层热烫的滚油和嫩绿的葱花。
脑补了一下白起拿着竹签啃鱼丸的样子,同桌憋笑憋得相当辛苦。
白起瞥对方一眼:“笑什么。”然后抽出椅子来坐下。
那盒鱼丸被他放进了抽屉里。
早自习结束后的五分钟课间休息时,同桌嗅到白起那边传来的香味,忍不住探头过去,一脸垂涎表情:“白起,能不能分我一个啊,我没吃早饭……”
“不行。”想都不用想,白起直截了当地回绝。
就这样,白起跟着那女孩连吃了三天的鱼丸当早餐。
第四天,终于跟着她一起换成了辣条。
看到白起拿着几包辣条走进教室的时候,同桌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。
白……白起的口味这么重的吗?
同桌发现,最近白起在课间外出的频率是越来越高了。
以前他不是继续倒在桌上蒙头大睡,就是翘掉课间操的那二十分钟去球场打球。
现在呢,每到下课铃一响,就只见白起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教室后门,近视眼同桌这会儿没戴眼镜,只能看着白起跑成一团残影后极速消失。
同桌百思不得其解:白起早上不是吃了五串鱼丸吗,怎么还饿得这么快,一下课就飞奔去小卖部了?
白起当然不是馋。
高三的教室和高一之间隔得有些远,十分钟的课间休息里,他花二十秒的时间走下三楼,跑进高一的教学楼,花一分钟的时间爬上五楼,穿过那段长长的走廊,然后放慢脚步,经过楼梯转角前的最后一个班级,经过她的窗外。
按照正常人的速度,那短短的一截距离三秒钟就能走完,白起却刻意得不能再刻意地放慢了自己的脚步,好让他停留在她教室外的时间能再长一点。
高一的座位每半个月一换。她个子不算高,一直坐在中间排数,而每隔一个半月,她的座位就会被安排到靠近走廊这一侧的窗边。
每隔这一个半月,在路过她教室窗外的时候,白起与她的距离便又会再近一些。
他一边走,一边暗中侧过视线,便能瞥见她乖乖坐在座位上,一手撑着下巴,一手拿着笔划过数学练习册的某一页,低垂的侧脸上挂着过分认真的稚气。
因为被手撑着,而微微鼓起来的脸颊很可爱。
为了一道卡壳的大题而默默蹙紧的眉头很可爱。
苦思冥想时双眼放光嘴里嘟嘟囔囔的模样,也很可爱。
数学……有那么让她困扰吗?
白起后来回忆着她与数学题斗智斗勇时的样子,干脆也去买了一套《三年高考五年模拟》来做。
每天下午她在图书馆自习,他也坐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,偶尔翻看《拜伦诗集》,偶尔对着数学题发呆,然后陆陆续续将她借阅过的书都找来读了一遍。
侦探悬疑、名家散文、历史人文、辅导教材……她看书的范围还真的很杂。
在不去图书馆的放学后,女孩会去学校五楼的音乐排练厅练琴。
她弹的曲子白起从未听过。
在此之前,他甚至对钢琴一点兴趣也没有。
但女孩似乎总能有安缓他情绪的办法。
她指尖下流淌的乐曲,温柔得像是秋日穿透金色银杏叶层的阳光,带着他已久违了的暖意。
他有时候会装作偶然路过琴房外,只为了听她几秒的琴音;有时候他就坐在旁边教室里,隔着一墙听她练习;有时候,他会不受控制地停下脚步,站在窗旁,静静地等候着她,像一棵不合时令的树。
“你听钢琴曲吗?”
某天早自习上,正在偷吃早餐的同桌突然听到白起这么问。
手里的包子差点被吓掉,同桌战战兢兢看向白起:“不……不听。怎么了?你想学钢琴?”
那可能就不是弹钢琴,而是砸钢琴了。
白起抬眼一瞥,同桌立即噤声。
沉默了一阵,才又听到白起轻咳一声,轻描淡写道:“我想知道一首曲子的名字。”
同桌忙小狗抢食般点头:“我们班那谁不是从小练琴吗?我去帮你问!”
白起不甚自然地别过头,良久,听到他说了声:“谢谢。”
少年看着窗外,轻声哼起一段旋律。那是无数次在琴房外的等待,听到女孩弹奏过的曲子。
一下课,同桌就跑向本班的文娱委员,复读机一般把刚才白起提及的曲子又哼了一遍。
“你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吗?”
同桌用破锣嗓子重复了三遍,文娱委员才反应过来:“啊?噢,这首啊,是巴赫的C大调前奏曲,十二平均律中的一首。什么情况?”
同桌挠挠头:“嘿嘿,保密保密。”
文娱委员看了眼白起座位方向,又想起刚才他们叽里咕噜凑一起聊了半天,便猜到了几分:“校霸也喜欢巴赫?”
隔壁路过的某男同学哼了一声:“他才不喜欢巴赫呢,你没看出来他压根儿就不知道巴赫是什么嘛。”
“我的天,你快闭嘴!他过来了啊啊啊啊!”
正在八卦的几个人眼睁睁看着白起拉开椅子,朝他们这边大迈步走过来。
男同学和文娱委员赶紧低下头,差点儿就快鞠躬了:“对……对对对不起!”
然而白起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,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走出教室的时候,白起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。
巴赫,巴赫。
这些他过去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,此时却因为她的关系,全都染上了不一样的温度。
仅仅是偷偷在心底惦念着,也觉得格外动人。
在白起一次次的刻意与无意中,和女孩的偶遇越发变得频繁。
她抱着大堆作业一步步走得小心翼翼,他跟在后边不敢贸然上去帮忙,只能任凭眼神肆意追随,步子刻意放得慢慢吞吞。
她和同行的好友一路聊天走过,开心得眼睛微眯,颊边酒窝绽开,笑声好似蘸上蜜糖。
她打开粉色卡通钱包,递上零钱,从小卖部阿姨手中接过冰可乐,瓶壁上挂着星星点点水珠,凉得她手指微微一颤,而他在旁边看得满眼皆是笑意。
下课铃声一响,她抱着书本练习册走向图书馆,那是他最喜欢的时刻,无论坐在她身旁哪个位置,看着她,守着她,注视着她,他都仿佛从中获取了巨大的力量。
教室外的一次次凝视,走廊间的擦身而过,小卖部门前的并肩而立,放学后的亦步亦趋,借书卡上一前一后的两个名字。
全都是他最珍惜的片刻。
白起最喜欢的课程是体育课。
一切源于他的私心作祟。
新学期开始,他发现自己和女孩的班级竟然被安排在同一时间段上体育课。
那边是穿着校服的女孩站在人群中,认认真真地做着热身操,扎起的辫子随着动作变化在脑后甩过来甩过去,可爱得像猫儿尾。
于是每一次课前800米跑,甚至连打篮球的时候,他都变得心不在焉,视线总忍不住往某一个方向跑。
以致于队友都跑过来关心地问他是不是最近图书馆去多了,眼睛开始近视了?
白起淡淡回以一记白眼。
女孩和同学走到另一边的篮球场,开始挨个儿练习投篮。
这下他的注意力就更没办法集中了。
白起干脆把手里的篮球抛给了队友,比了个下场的手势,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他走进离女孩那边更近的排球场。
“高一点、手再抬高一点,肩部要放平,手腕要使力,好,快投!”
女生们正围着他的女孩叽叽喳喳提示着投篮的正确姿势。
女孩咬着嘴唇用力往上一投,手中的篮球划出了完美的抛物线,错过了篮筐,砸在了地上,连续发出“砰砰砰”的声响。
远远看到女孩脸上懊恼的表情,白起再次弯起了唇角。
最近,他笑的频率着实增加了不少。尽管连他自己都还没意识到,这件事有多重要。
体育课结束,似乎轮到女孩整理使用过的篮球。
几个篮球场经过混战,地上都是一片混乱。
女孩拖着球筐,认真地捡起滚落一地的球放进去。
等她走到高年级学长用过的那个篮球场时,却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她,在做着与自己一样的事,弯腰捡着地上散乱的球。
少年的头发湿漉漉的,似乎是刚在水龙头冲过凉,发梢滴着水珠,全都是蓬勃的生气。
他手指很长,轻轻松松便能拾起篮球,不像她,总得格外小心才不会让球脱手。
犹豫了片刻,女孩终于走过去。
“谢谢你,学长。”她说。
白起闻言转过身,在看见她面容时愣了一瞬,眼里恍惚掠过什么她看不明白的东西。
“不用。”他压低了声音,刻意冷淡道。
却怎样都无法抑制自己此时快要决堤的心跳。
嘭、嘭、嘭。
唯恐被面前的她听到。
“学长,你的手……”女孩突然盯着他的手背,惊讶道。
白起低头一看,原来是手背上有一道红色擦伤,估计是刚才打球时不小心蹭到的。
“不碍事。”他讷讷道。
女孩却摇摇头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粉色创可贴递到他面前:“再小的伤口也要注意啊。”
她说话的时候,眼睛总会微微向上眯起,像某种人畜无害的小动物。
他伸手接过那个创口贴,一句话却卡在喉咙口,半晌才发出声音:“谢谢。”
白起捡起最后一颗篮球放进筐里,然后便匆匆地走了。
再迟一秒,他真的害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吓到她。
白起觉得,现在这样就很好。他不需要太靠近,怕会吓到她;也不能太远离,明明才遇见没多久,如果一天没看到她,他竟然会怅然若失,会没来由地发呆,好像做什么都没有力气。
所以,能这样不远不近地看着她,似乎就是最好的安排了。
白起在某个中午看到女孩走进了校门口左边巷子的那家面馆。
店名叫林家小馆,老板做的拉面可谓是附近一绝。
白起早已是店里常客,之前还帮老板出车祸的儿子垫付过医药费。
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店里遇见女孩。
他刻意晚了几分钟才走进店门,绕了一圈才选了个女孩看不见的位置坐下。
他随手捡了本杂志假装在看,听到女孩对老板说:“请给我一份清汤面,要葱花叉烧加溏心蛋。”
一会儿后,老板才过来。
白起板着脸,也点了同样的拉面:清汤面加葱花叉烧溏心蛋。
和他惯常喜欢的红油牛肉面完全是不同的口味。
老板挑了挑眉,什么也没说。
女孩是一个人来吃面的。从头到尾就只说了点餐时的那一句话。
但白起却察觉到她似乎很不开心,甚至于——是非常消沉。
林家小馆有一整面墙贴满了客人写的便利贴,可以说是店里的特色了。
等面的时候,女孩拿起了桌上的马克笔,撕下一张便利贴,认真地写着什么。
过了会儿,白起看见她眼睛红红,又马上抬起手背擦了擦,然后把写好的那张粉色便利贴粘在了墙的下方。
女孩吃完面离开后,白起走过去,在满墙的便利贴中寻找她刚写的那一张。
“最好的朋友突然转学了,听说是去了更大的城市更好的学校。虽然为她高兴,但还是忍不住伤心。我最不喜欢别人不告而别了。”
旁边是一个哭脸符号。
最不喜欢……不告而别吗?
白起静静看着那两行字。
直到老板走过来疑惑地问他怎么了,白起也没再说一句话。
把那个男生逼到学校后门的小巷墙上时,白起面无表情地加重了扼住他脖颈的手。
白天在学校小卖部时,白起亲眼看到男生偷拿了老板桌上的钱。
但当老板回过神来时,却愤怒地盯住白起,冲他大喊:“小偷!”
没有任何证据,他们认定是他做的。
而那个真正的小偷,却没有被任何人怀疑。
因为他是老师同学眼里的优等生,而白起是个不学无术的校霸。
哪一个更无辜,似乎根本不用思考。
“不是我。”白起冷冷地说,“我说了,不是我做的。”
扔下这几个字,他转身就走。
身后传来老板的谩骂,和男生欲盖弥彰的安慰声。
等到晚上,白起在那男生每天的必经之路上等到了他。
“把钱拿出来。”他盯住已经开始发抖的男生,不需要动手揍人,光是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已经足够够凶狠了。
男生想起了白起身上那些1VS 10、1 VS 50的传说,再瞧瞧周围连路灯都暗得没有存在感的环境,赶紧抖着手掏出了一把钱。
白起接过那叠钱,没数就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。
“滚。”黯淡的月光下,白起说。
男生屁滚尿流冲出小巷的时候,白起似乎看到巷口有辆自行车一闪而过,露出半截校服裙角,转瞬便消失了。
他没多想,转身走出了巷子里那片黑暗。
那之后,女孩出现在白起面前的次数越来越少。
他刻意的接近似乎也都不起效,很多次都扑了空。
白起不知道原因,但也大概能猜测到几分。
女孩之前送他的粉色创口贴,他没有舍得用。
可这一回,他真的想撕开创口贴,把它贴在心上那个最不易为人知的地方。
可他只能带着随身听,孤身站在天台,一遍遍重复听着她弹过的那首巴赫。
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,似乎是温柔又令人烦躁的。
因为他既小心翼翼地享受着这不远不近的距离,却又有那么一点想让对方知晓的私心。
我喜欢你。
四个字而已,这么简单,但有许许多多的理由,他开不了口。
他试图理解却终究存着膈膜的那些情感,在这一刻,好像终于冲破了屏障。
他从没感觉过孤单。
直到遇见她。
毕业前的某天课上,白起似有些漫不经心地问他那个学美术的同桌:“如果要画我,你觉得,我应该是什么颜色的?”
是混沌不明的灰色么?是惹人讨厌的褐色么?是令人畏惧的黑色么?
同桌有点惊讶,怔了怔后却又很快笑着说:“如果要画你的话,其实挺容易的。应该是金色之类的颜色吧,或者要更接近白一点。大概是……像太阳光线一样的颜色?”
白起先是怔了怔,然后微微笑了。
那天之后,同桌再也没有见过白起。
直到高三最后那个暑假过去,他也没有再出现。
毕业前没多久,白起被投进了组织的封闭特训中。
除了带给他一身伤以外,别人永远不会明白在特殊警校的那段日子究竟还影响了白起什么。
得到短暂假期重回学校的那天,白起的样子看起来格外狼狈,面上身上满是淤青和血迹。
校霸白这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了吗?
走在路上,几乎所有人见他都如见了鬼似的,目光躲闪,避之不及。
而白起并不在乎。
他想了很久。
觉得还是应该跟那女孩做一场正式的告别。
那是白起第一次坐下来,认认真真安安静静写一封信。
即便在这个时代,写信已然变成了一件过时的事。
但白起觉得,亲笔信会更郑重一点。
因为他的感情也是那样的小心翼翼,就连在背后流连的目光都怕打扰到她。
划掉无数个句子,揉皱一个个纸团,翻来覆去改了又改。
最后,他只写下了一句话:
“周六上午9点,我在学校图书馆等你。”
落款是他的名字,也是他第一次这么正式地介绍自己:白起。
可信上沾染的血怎么也擦不掉。
白起用手和卫生纸仔细清理了很久,信纸和信封上却还是留下了血迹。
他怕吓着女孩,便嘱咐韩野在送信前先帮自己换个信封。
“不是告白?”追着女孩喊了许久小嫂子的韩野疑惑问道。
“是告别。”白起说。
“啊?”韩野依旧不明白。
“快去吧。”白起把那封信交给他,又恢复了沉默。
除去会因为一个人而心绪悸动之外,白起还是和之前一样,话少、淡漠、在无人的角落长成一棵树,年年月月都是挺拔的姿态。
周六上午,他是学校图书馆开馆接待的第一个人。
他走到熟悉的外国文学书架前,在边角处翻出了那本《拜伦诗集》,封面蒙着薄薄的灰,他用手轻轻拂去。
打开书本,诗集中间还夹着一片银杏叶。
那是离开前他在琴房外捡的,随便放进书页里做了书签。
最后一页夹的借书卡上,并排列着女孩与白起的名字。
白起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两个靠近的名字,只觉整个胸腔都被淡淡的温柔所包围。
抬头看向图书馆墙上的挂钟,时针已走向他等待的第六个钟头。
他知道,她不会来。
她一向守时,不会迟到。
尽管如此,只是提及“她”,他也觉得开心。
别人不会明白她之于他的意义。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。
在快要落地之前,是她抓住了他。
那一秒,坠落的世界极速坍塌,新的世界被重新塑造。
母亲去世后,白起之所以成为白起的理由,从来都不是他自己,而是从母亲,变成了她。
还有很多很多她不知道的事。
苦闷的集训、激烈的战斗、无数艰险的生死瞬间、在那段他生命中最难熬的时光中,他什么也没有,只能在脑海里一遍遍过她的名字。
只是简单的一串音节而已,却一直带给他最多的勇气。
尽管那个女孩不知道,可确实是她陪着白起走过了那些无人知晓的时刻。
她说她不喜欢不告而别。
可惜这次他是真的要让她失望了。
时间流向晚上十一点。
图书馆里已不剩多少学生,只有管理员在清点人数和整理桌上散乱的书籍,大厅里安静得好似仅有他一人。
之前工作人员已经过来催了他很多次,他只是抱歉地笑笑,说一句“再等等”。
白起望向墙上的挂钟,发现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四个小时。
她始终没有出现过。
这是他早已知道的结果,却一定还不是结局。
他想。
可是,今天也该结束了。
白起走出图书馆的时候,外面已入深夜,唯有校园里路灯的昏黄光线还在继续照耀着。
夜风拂在面上,微有些凉意。
白起抬起头,看到了过去这十多年来见到的最美的星空。
再给他多一点的时间,他可以更强大,也可以更温柔。
而在他离开的这些日子里,他只希望她能开开心心,顺心遂意。
等着他。
可惜这句话,他并没机会亲自对她说出口。
——End
By—Aegis七哀
2019年7月28日19:5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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